為了配合張繼方言一路都是慢慢走的, 所以在張繼忽然停下時他立即轉頭去。

“是不是累了？不好意思, 剛才應該讓你坐車了。”

此時兩人正好停在一個小斜坡上, 張繼沒有立即回答，反而是低頭繼續看著方言，讓方言正懷疑是不是自己臉上有臟東西時才開口, 卻答非所問。

“對不起。”

“啊？？”

註視著他茫然的臉，張繼下次開口：“之前的事你們一定很辛苦吧。”

方言眨了眨眼，這話在茫然的腦海裏繞了一圈才算理解對方說的是方才在大伯家發生的事吧，於是微微搖頭, 道：“沒事, 不過倒是讓你見笑了。”

又定定看了他片刻, 張繼才移開視線, 淡然又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沒什麽可笑的, 誰家沒有這樣的親戚？”

“……”想到張家的某人, 方言深有同感地點點頭，“是呢, 不過真要說起來，我們兩個家庭的遭遇都差不多呢。”

很快反應他說的意思，張繼沈默了一瞬，方言也很快反應過來自覺失言正想要說什麽補救一下時，對方卻忽然開口安慰他，甚至還用手撫摸了一下他的頭。

“是呢。不過我們還有家人，爺爺奶奶他們, 小錦大姐……還有一大家子，所以我們也不會寂寞。”

“……”方言怔怔回視他，半晌後微微一笑點頭，“嗯。”

張繼忍不住又揉了一下他的頭頂，爾後擡頭瞇眼看向天空，“太陽曬得我頭暈，我們趕緊回去吧。”

“好。”方言一聽連忙收起其餘思緒，扶著他慢慢往下走。

“雖然我知道行事上應該，不過剛才你完全不用跟著我跑這一趟，天氣這麽熱的，要是你再病倒了我可沒法跟你爺爺奶奶交代。”

“這麽說你是嫌棄我行動不變連累了你？”

“……我沒這個意思……”

……

隨著兩人半真半假的鬥嘴慢慢朝舊房區走去，兩人間的氣氛也在無形中似乎更親近了，就如友人間一樣少了份隔閡。

“這個時辰了，你要不要先回去睡一下……”

準備到家時，方言擔心他真的走累了，於是就出聲問了，不過又猛然想起自己家裏的情況――當時就是三姐弟擠一間小房間，唯一一張勉強像樣的床給了方雅，他和小錦就直接是一塊木板搭地上睡的，兩種讓張繼睡顯然都不合適。

於是又急忙停下了話來，有些尷尬地看著對方。

張繼雖然對他忽然的停頓有些不解，但也沒有細問，“你呢？是要去地裏看看嗎？”

方言點頭又搖頭，張繼見了也沒有多問，“行吧，我回去陪陪小錦，你有什麽事就先去辦，若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

“嗯，謝謝你。”

方言感激地說，沒想此舉又招來對方的一次摸頭，而且每次都是出其不意的，等方言反應過來時對方都已經摸幾下了。

“……能別老摸我頭嗎？會長不高。”

張繼一楞，“噗-對不起！我下次註意。”

方言被這一笑反而有些羞惱地瞪了張繼一眼，早前還覺得這人挺不錯，如今分明是有些惡劣得讓人厭了。

張繼笑了一會，習慣性地又想摸頭，結果對上方言那雙些許冒火的瞪圓了後異常明亮的眼眸時，手不禁頓了下後拐個彎改拍他的肩膀，忍笑道：“這點路我自己回去好了，你先去忙你的吧，我們可以晚點再回去。”

這次方言沒有跟他客氣，爽快放開了手，“那好，我先去看看花奶奶，你自己小心點。”說完轉身就朝花家院子走去。

“等等，不帶東西去嗎？”

聞言，方言一個急剎車，懊惱地轉回來接過對方手裏的小籃子，自我厭棄地等對方走回去進家門後才又轉身進了花家。

“花奶奶在家嗎？”

“在呢，進來吧。”

聽到花奶奶那熟悉的聲音，方言的心情好了些，收拾好臉上的情緒只剩下笑容大步走進去，很快花奶奶那熟悉的身影就映入眼簾。

忙小跑過去把人扶住，方言笑著說：“花奶奶我回來看你了，最近身體還好嗎？”

看見方言，花大娘顯然也有些激動和開心，拍著方言的肩膀就連聲說了三個好，“我啊還是老樣子，只要你們這些孩子過得好了大娘就開心。

怎麽樣？在張家沒被欺負吧？之前就聽到動靜了，可想著你們姐弟幾個也有些時候沒見，我就沒有過去，想等等再過去看看你們，沒想到你就先來了，來來來，快坐下，讓大娘好好瞧瞧。”

方言沒有反對，順著她的力氣坐在了靠近門口的凳子上，仰著頭讓她隨意看。

花大娘確實仔細打量了個遍，臉上高興嘴裏卻還是有些心疼地說：“瘦了。你這孩子果然就是……唉！”

方言一怔，眼角微熱，片刻後失笑著搖搖頭，“沒有的事，奶奶你別擔心，張家人都挺好的，對我和小錦都很不錯，就是最近天氣太熱了，所以有點消肉而已，等冷天就會又長肉回來了。”

花大娘聽了也只是笑笑沒有反駁，半晌後才又開口主動轉移話題，“今日怎麽有空回來了？之前聽動靜似乎張家的人也來了？”

方言一邊把籃子裏包好的糕點拿出來一邊隨口回答：“是的，張繼也跟著來了，剛才還一起去了下我大伯那。”

聞言，花大娘不禁臉色微變，語氣有些焦急，“哎呀，你這傻孩子，怎麽能帶他去那？”頓了頓，又小心問道：“那…那你那個伯娘沒說什麽吧？”

看著她那小心翼翼地樣子，方言莫名好笑又感動，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臉上神色淡淡地輕搖頭，把紙包放在她手裏，故意語帶獻寶一樣道。

“這個是張家奶奶準備，讓我們帶回來的，裏面的棗糕是松軟的也不是很甜，花奶奶你嘗嘗。”

結果花大娘卻顯然明了一般看了他一眼就沒再問，依言朝手裏看去，頓時變得驚訝，這些東西顯然就是鎮上甚至是城裏才有的糕子點心。

下意識就拒絕。“這些都太貴重了，這大娘可不能要，還是拿回去給你姐姐吃吧。再說大娘牙也不好了，吃了也沒用。”主要是這麽貴重的東西拿出來給不相幹的鄰居，張家知道了該怎麽看方言他們？

想到這花大娘說什麽都不肯接受。

方言笑嘻嘻地給推回去，“家裏還有呢，這些也是占了張繼的光，花奶奶你不用擔心我和小錦沒有得吃，而且說實話，我此次來是有事想拜托花大哥幫忙的，你們若不收下，我可怎麽好意思開口？”

“你這孩子……”花大娘被他一說給弄得一楞，結果這一不留神嘴裏就直接被塞了一樣東西，嘴一動就咬了一口，頓時淡淡的香甜就溢滿齒舌間。

不禁再次一楞，半晌眉眼緩和下來，滿是無奈地看著笑得狡黠的方言，沒再拒絕。

“是想進山？”

這回是方言楞住了。

花大娘自己拿過塞過來的棗糕，笑著搖頭，眉目間一片明了。又小咬了一口，看著略帶期待的方言，堅定地搖頭。

方言見了有點失望但也很快恢覆，本來他就沒多帶希望的。

“春生前些日子剛去，不過大概這兩日就會回來了，你想要什麽方便跟大娘說的話，大娘給你帶個話，又或者到時讓他直接去找你們。反正在臘月前他都還會進山幾趟的。”

方言沈吟了一下，道：“那也可以，我還以為花大哥會在家呢，不過再等幾日也行，如果不麻煩的話那到時就麻煩花大哥到我那邊，我再當面跟他說吧，這樣也能說更清楚些。”

“嗯，也好，大娘年紀大了，也怕到時給忘記或者記岔了那就不好辦。”花大娘笑呵呵地說，完後忍不住擡手去撫摸方言的頭，“你呀，還是這麽鬼靈鬼靈的……不過這樣也好，不然就被那些人給欺負了去，唉！還是你們爹爹去得早，不然……”

花大娘自己感嘆了一下不等方言安慰就又收起情緒，就催著方言回去，雖然挺舍不得這孩子，可是如今已不一樣，雖聽說張家人不錯，可是也不能因為這而晚回去。

畢竟已經是成了親的，有些規矩還是要守，否則落到一些嘴碎的人嘴裏，還不知要說出些什麽話來。

方言不舍，可也知道她是好心於是只好告別了老人回家。

三人又趕在日落前趕車回張家，把姐姐以及花大娘的回禮拿去分給了張羅氏和小嬸張秀蓮，得來兩人的一頓誇。

安靜祥和地又過了兩日，日頭偏西時，一輛馬車駛過橋徑自往張家院子而去。

同時一個身材健碩修長的男人背著吊滿肩頭獵物快速從山頂上下來，矯健地穿梭在樹林間。

透過草木間隙依稀能望見山下的田園和屋角，雞鳴狗吠聲也隨著風隱約傳來，在這只有風聲的山林裏添了人氣。

男人猛然停住駐足在原地觀察了一下後，濃眉微微蹙起，正想轉身換個方向，卻又想起什麽而又停住，最後還是繼續朝著這邊山下迅速下山。

最後在天擦黑時瞧響了一家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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